98.) 寒山(十) 他要远山独行,他要江湖去……_与玫瑰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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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8.) 寒山(十) 他要远山独行,他要江湖去……

  中心指挥车里,无线电传来一声刺耳的杂音,裹挟着陈慕山的声音,汹涌地灌入耳。

  车里所有的人都朝易秋看去,然而易秋沉默。

  青灰色的天边闪过一道蓝色的闪电,山壁微微亮起,等它再次暗淡,沉闷的雷声才疲倦地追来。

  天快亮了,雨要停了。

  陈慕山说他不做狗了,甚至不做人了,他要做侠。

  他要百毒侵身,他要筋脉尽断。

  他要远山独行,他要江湖去名。

  他要去死。

  易秋的记忆,猛然流转到过去,流转到那个穿着棉毛衫的少年身上。

  他被她牵在手里,走过玉窝的旧街,他匍匐下来,接受她的抚摸。

  他说:“小秋,摸摸我的头。”

  对陈慕山来说,易秋是救赎,也是杀戮。

  至于易秋,曾经那么痛恨这一段诞生在“无知”之中的扭曲关系,那么希望,陈慕山去做个人。

  可是,当眼看着陈慕山走上这座沉默的野山,当天边亮起,远雷阵阵,当林中万叶声涌,一切有灵之物都为一个“侠”字写意的时候。她突然好想,好想陈慕山做回那只匍匐的狗。

  她叫一声,“陈慕山。”他就会回来。

  “陈慕山。”

  肖秉承手中的无线电里传来一声易秋的声音。

  肖秉承的手猛地僵在半空。

  唐少平看他愣在那里,连忙抓了一把他的袖子,“老肖,老肖!现在不是你发神的时候啊!”

  肖秉承仍然僵在原地,唐少平不得不一把恩下他手上的无线电,“快点确认陈慕山的身份啊。”

  肖秉承这才把自己的思绪扯拽回来,他看了一眼唐少平,“你刚才说什么。”

  “老子叫你跟指挥中心确认那个人的话。”

  “肖队。”

  无线电里再次传来易秋的声音,没有丝毫的掩饰,根本不需要他分辨。

  “我确认陈慕山的身份,他是我的线人,他刚才水果的情报全部可信。”

  肖秉承突然提高了声音,“那你又是谁!”

  对方沉默了一阵,情绪虽然似乎已经要绷不住了,但声音却还是稳定的。

  “我是警方的卧底,我叫小玫瑰。”

  “你不觉得你这个名字很荒谬吗?”

  “对不起,我的名字是常江海死之前给我取的,时至今日,作为小玫瑰这个代号的使用者,我和肖队长已经应合作过很多次了。”

  肖秉承的手抓起一把湿润的泥土,“你不要跟我说这些,他是你的线人,你有义务保护他,你为什么不……”

  “对不起,我必须把他留在山中,现在,我也叫不回他了。”

  肖秉承一愣,无线电传来一阵电流声,易秋的声音也有些模糊,但肖秉承还是听得清清楚楚。

  “开枪之前,请你帮我跟他说一声,我……”

  一直都很稳定的声音,在这个时候哽咽了,甚至不得不哽咽着,吞咽了几口,才勉强再次开口,“我永远爱他。”

  她说完这句话,便没有出声。

  “喂!喂!”

  “肖秉承!”

  土坡下面,陈慕山再次喊出了肖秉承的名字,“你在磨磨唧唧地搞什么!我已经暴露,我活不成了,就算你们今天不开枪,我回去也会被折磨死,我受不了,我不想像易明路一样!肖秉承!他妈的,你给我开枪!”

  他的话音刚落,一个特勤队员忽然喊了一声,“肖队!快看,张鹏飞!”

  与此同时,对面的狙击枪也响了,肖秉承连忙爬上土坡顶,却看见张鹏飞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他们左面的土坡。侧身靠在土坡上唯一的一颗树后,他没有穿制服,也没有带枪,只在腰上缠着几圈登山绳。

  “鹏飞!有武装!快回来!”

  跪在地上的陈慕山也听到了肖秉承的声音,连忙抬起头,朝土坡上看去。

  张鹏飞背靠着树干,身手解下登山绳握在手里,“陈慕山……”

  “你叫个屁!”

  陈慕山喘咳着喊道:“你疯了吧张鹏飞,回去!”

  “回哪里去?”

  他反问,“回家里去吗?等着参加你的葬礼吗?兄弟,我参加太多葬礼了,易队的,常队的,尤曼灵的,每一场我都没有缺席,我已经哭不动了,再参加你的,我就想自杀了。”

  “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!”

  陈慕山的手已经脱力了,但他还是用尽全身力气,晃动着手臂,试图挣脱手铐,“老子三年前为了救你,被杨钊处决,老子差点肺都没了。你别来送死!你他妈回去啊!”

  “你还好意思说。”

  张鹏飞似乎笑了一声,“谁稀罕你救我啊,谁稀罕你陈慕山的命,你想当个侠,想没想过,我也想!”

  他说完,猛地从树干后面闪了出来,匍匐在地,翻身朝土坡下滚去。

  狙击枪的子弹随即追上,在潮湿的土坡上溅起一连串的泥水。

  肖秉承眼睁睁地看着张鹏飞身后的泥土,染上了一层血色。

  而张鹏飞在距离陈慕山三米之外的地方勉强稳住身体,陈慕山的身体暂时阻挡住了狙击枪的射击路径,枪声被迫停下,所有都捏紧了拳头,所有人都知道,张鹏飞受伤了,他回不去了。

  “张鹏飞,你真的…我X,枪眼在哪儿!”

  陈慕山试图从张鹏飞的血衣上找到弹孔。

  张鹏飞撑着泥地直起身,带着一丝惨烈的笑,对着陈慕山,指了指着自己的肺。

  “怎么样……老子还回来了。”

  陈慕山摇头,“你到底为什么要来送死!”

  “谁说……我是来送死的……”

  张鹏飞笑了一声。面对着陈慕山,跪地匍匐,一手摁住不断冒血的伤口,一手抓着地上的泥土,挪动膝盖,朝陈慕山一点一点地爬过去。

  陈慕山眼看着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涌出来,他的嘴唇迅速失去了颜色,面如死灰。

  “鹏飞……”

  张鹏飞爬到了陈慕山的面前,对着他跪坐下来,歪起头,冲陈慕山笑了笑。

  “小山。”

  他叫了少年时代的称谓,“对不起,在监狱里我把你当个犯人教育……在外面,我也没有好好管过你,小的时候你和小秋都叫我飞哥……结果……我这个哥,最后还要你来救……我太没脸了,所以,我受不了……”

  陈慕山看着张鹏飞,“现在又如何?”

  他晃了晃自己反吊的手,“你大我多少啊,我不知道我自己的生日,说不定我比你大,你就那么喜欢当个哥,当哥很开心吗?很帅吗?”

  “你管老子呢。”

  “你少给我老子老子的,你现在下来又怎么样?来送死又怎么样?我也活不了!”

  “谁说我是来送死的?”

  陈慕山一怔。

  张鹏飞咳笑出声,一寸一寸地挪动膝盖,跪走到陈慕山的面前,抬起一只手,握住陈慕山的手铐。

  “你干什么……”

  张鹏飞没有回答,另外一只手握登山绳,穿过手铐的缝隙,把握在手铐上的那只手,死死地绑在了手铐上。

  “你到来底干什么!”

  张鹏飞呕出一口鲜血,脸色煞白。

  “来做一面盾……给我的兄弟……”

  “你有病啊张鹏飞!”

  陈慕山的声音呲开来,“你以为你挡在我前面,我就死不了了吗?你忘了我后面有狙击枪吗?你是傻逼吗?”

  “你懂个屁啊……”

  张鹏飞艰难地回头,朝肖秉承和唐少平所在的土坡看去,“你才是傻逼……特勤队有纪律,不能……对着活着的同志开枪……你身上没个盾,他们干不起来,哈……”

  张鹏飞扬起唇角,“不过,现在可以了,毕竟,我不是同志,我早就不干了缉毒了,而且,我马上……就死了。”

  “白痴!”

  陈慕山的声音撕裂开来,“张鹏飞你怎么到现在,还是个白痴!”

  “骂吧,哈哈……”

  张鹏飞的眼底分明红了,“我本来就一直都是个白痴……小山啊,如果时间门可以重来,在长云监狱里……我一定……会对你脾气……好一些……”

  说到这里,张鹏飞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晰了,眼前不断闪回过去的种种场景,搅乱了他的思绪和视线。

  他一边说,一边呕出大量的鲜血,“我啊……我一定不会像之前那样……骂你……一定不会总是……把你关到严管队……不给你肉吃,一定不会,逼你……认罪……小山……”

  “我没怪你,张鹏飞我从来没有没怪过你!”

  陈慕山拼命想要打断他的话,然后张鹏飞已经听不到陈慕山的声音了,话语也开始混乱起来,“但我怪我自己,我啊…哈哈…我是……张鹏飞,我是……小秋的哥哥,我是……特勤队队员张鹏飞,我不想退役,我想和这些毒贩,死磕到底……我要给我的……妹妹……妹妹……报仇……”

  他说完这句话,用尽最后一丝的力气,抬起另外一只手,绕过陈慕山的脖子,把自己的身体,和陈慕山紧紧的贴在一起。

  “张鹏飞!”

  没有回应,张鹏飞眼球猝然失去神色,手臂垂直地挂在登山绳上,头颅垂下,原本潮湿而温暖的鼻息,也在陈慕山的脸侧,彻底地停了下来。

  远山雷响,连绵不断绝。

  飞鸟离枝,袅袅上青云,山上下了整整三天的大雨,伴随着他气息的停止,终于也停止了。

  此时的出阳山,沉默得像一汪深潭。

  唐少平的声音打破寂静,“肖秉承。”

  肖秉承看着土坡下那个跪着不动的背影,干冷地吐了一个,“说。”字。

  唐少平抿了抿干裂的嘴唇,侧头看向肖秉承,声音怔怔的。“你的老兵,去给他兄弟当肉盾去了。”

  “我看见了。”

  肖秉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,深深抠入了湿泥里。

  唐少平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背,抬头道:“我想说的是,我们可以开枪了。”,新m....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,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,以后老会打不开的,请牢记:,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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